盧斯達:內在的敵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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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跟大家說說兩個地方的兩件事。

台灣立法院要強過服貿,議員的發言時間比香港更少,半分鐘,上有上的通過,下面有下面的反對。朝野的僵局是怎樣打破的呢?是一班學生夜襲立法院,將之佔領,其他人知道了,就拖男帶女包圍立法院,將立法院完全癱瘓了。

台灣經驗:大眾對學生口撐筆讚

當時馬英九政府大為緊張,派出防暴警察在外面清場打人,一個來自香港的老人在警察面前,保護年輕人。那個老人叫林保華,是九七之後去港渡台的一個作家。不只他,還有學生的媽、民進黨的頭面人物到場支援、大眾輿論為他們開路。非法行動的學生,雖然承受巨大壓力,但外面有支持他們的人,不全然支持的,也同情諒解,除了中國的輿論喉舌,是很少人將學生一棍打死的。

香港故事:對行動者口誅筆伐

香港反對新界東北發展,本來是中港融合問題,在受影響鄉村深耕細作的社運團體最先是有提及的,但之後就完全不講,將事情收窄為階級問題、保育問題、遷拆問題。更嚴重的是,臨近表決,就爭功,爭控制權。凡有出位的「非自己友」奇兵出來,都要受千夫所指。六月六號,市民響應社運團體的「增援」呼籲,警察想關門打救,有團體和市民擋駕,跟警察發生衝突,社運團體即自報家門,與激進示威者撇清關係。

六月十三號,財委會打算硬過議案,一班蒙面示威者衝門、拆牆、推倒鐵馬,成功震懾議會,令會議暫緩。但泛民主派和社運團體非旦不感謝這些人押上前途,採取行動;諸勇反而是在李慧玲、黎智英這些人的抹黑下,背負別有用心、嚇壞市民之惡名。

圖片:蘋果日報網站載圖

在現場撲出來阻止市民用鐵馬撞門的黃浩銘用一句「村民唔係咁諗」將場面迅速冷卻;八大團體事後同樣與衝擊者劃清界線,站得遠遠的。
香港社會不只不會像台灣人那樣支持抗爭者,更會在背後插他們一刀。終於他們如願以償,在政府強來的時候,再沒有人出來發難、衝擊、拆牆,沒人會再影響他們的好學生形象了。

人人都怕死

我不會說任何人不夠激。人人都是怕死的,我也是。我也不敢衝。但當終於有人願意犧牲,去行動,我萬分尊敬,亦樂觀其成。不知道為何泛民和社運人為何總是討厭有人走得前、出力多、敢犧牲,然後誅心抹黑他們,說他們是臥底、搞破壞、「破壞團結」。

事實就是泛民主派和八大社運團體沒有想過贏,更不想有擦槍走火的場面。議員是中產,中港融合又是他們退休之後的事。在台上的人,從來是享受一種另類生活態度,這些我們都是知道的。我只恨我們不滿的同時,沒有力量和勇氣先挑起一場公民社會的內戰。我們害怕整個以《蘋果》《明報》為首的泛民主派宣傳機器,心底也害怕不團結,害怕看見台上打起架來,不成樣子,所以最後我們依然是在人群中乾站,乾焦急,乾怨恨,但我們仍然是僵化、怯懦,等待指示。

教條主義的社運機構,謙恭馴良的我們

姿態很激動地拒絕行動的,不只是社運圈中人,也包括那些一心只去聲援的群眾,包括你和我,即使心裡有不滿,我們仍然留在原地,不改變,陷入一種自我矛盾的存在狀態。我們以為出來參加集會,就是參與了事件,實際上我們只是將自己做順民的場地,換成了吵鬧非常的集會現場,其實也沒有改變自己。

政府固然是敵人,但我們首先遭遇的,是內在的敵人。既是教條主義的社運機構,也是從小就被形塑的那個謙恭馴良的自己。我們在不滿,但我們沒人行動,沒人騎劫,沒人帶領群眾做其他行動。我們依戀著制度,我們依戀著安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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